子盛同意我的提議，他也看不下書，跟我一樣，自從開學後，晚自習沒有好好翻過一次書本。
「洪爺，那我們這樣還要報統一入學測驗嗎？這樣是要考個屁啊？」
「就像老郭說的啊，考得好你選學校，考不好學校選你！」
「老郭真是一個性格的老師，可惜他退休了。我好懷念他上的電子學喔。」
我把壹週刊捲起來，對著子盛頭猛敲，嗆他說：「幹，你有在聽課嗎你？懷念個鳥！」
「老實說，沒有。」他配合我的敲打節奏，頭晃個不停，他說：「可是他就是讓人家懷念嘛，會喜歡上他的課，對學生又那麼好，好到被其他老師嗆，說他只想討好學生。」
老郭的教學態度是，不聽課是你家的事，把你當掉也沒意義，只要有一個人願意聽，他就會認真講下去，所以他的給分方式很寬鬆，幾乎是作業準時交就篤定及格。
「不要跟學生過不去啦，當你們也沒有太多用處，以後你們自己會知道是不是該用功唸書。」老郭在退休前的最後一堂課說了這番話，不知道有多少人聽進去。
這說法，固然讓學生拍手叫好，因為二年級下學期的電子學，全班沒有人被當，算是他退休前送我們的大禮。拿到成績單時，我望著電子學那一欄的成績，想起老郭當時說的話，期末考時我幾乎沒有一題會寫，全部用猜的，而他早說過會考什麼題目，一個字都沒改‧‧‧‧‧‧
「電子科辦公室的老師好像都很討厭老郭。」子盛拿湯匙攪著冰，說著他上次在科辦門口罰站時，往裡頭偷看的情景。
那次電子學只當兩人，原因是沒交作業，綽號阿坤的班導抱怨起老郭，說該當的不只這兩個，這樣是在害學生，老郭也說了自己的想法，但沒人認同他，科主任也參一腳，嗆老郭只是想討好學生留個好印象，害其他老師都變壞人。
「幹，那個獅子頭真的這樣說？」
「對啊，那時一起罰站的胖丁也聽到了。」
獅子頭就是科主任，因一頭捲髮活像紅燒獅子頭而得名。
「獅子頭嘴巴就是這麼賤，沒辦法。」
「他這樣講老郭讓人很不爽。」
我又重重嘆了一口氣，拿起放在隔壁桌的報紙來看
「不爽，你能怎麼樣？」我對子盛說：「因為我們不用功，每次得過且過，考試不是作弊就是亂猜一通，老郭知道還給我們及格，用這種成績回報他，他當然被其他老師譙，不爽又能怎樣？努力讀好電子學？是該這麼做，但是不可能！」
一講完身旁的窗戶被打了，阿坤站在外頭，他下班回家會經過冰店，看到我們這時候坐在這裡，當然停下腳步，也不管店內有其他人在，就這樣把我們唸了一頓。
「還有心情在這邊吃冰聊天喔，都幾點了？給你留在學校是讓你看書，你們跑出來吃冰咧，都要考試了拜託振作一下好不好？不看書就回家去，不要跟家裡講說在學校晚自習然後到處亂跑。」
子盛下意識地在他訓話時站了起來，還故意稍息，我則是癱在座位上，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，我很想嘻皮笑臉帶過，但又感到非常不爽，我的目光落在那高中部學生坐的那桌，他們在看好戲，還帶有嘲笑意味的竊竊私語。
「看三小啦？」對著他們大吼，所有人往這邊看過來，也讓阿坤知道，我現在很不爽。阿坤見狀又唸了幾句，跟著就催促我們回教室去，結帳時經過櫃檯，六個被嗆的高中部學生，眼神很明顯在問我：「你是在嗆三小？」
瞄了一下年級槓，二年級的，刻意放慢腳步，期待他們對我剛剛的挑釁有所回應，我正需要發洩我的怨氣，可以因此幹場架的話最好。
很可惜，直到步出店裡，沒有任何回應，但明天可能會被教官找去。
「你幹嘛嗆他們？」
「借題發揮，不然阿坤不知道要哭爸多久。」
「還有心情在這邊吃冰聊天喔，都幾點了，給你留在學校是讓你看書‧‧‧‧」子盛模仿起阿坤，話說他模仿每個老師講話都唯妙唯肖，那些老師看了自己都想笑。
「幹，你還學！」
「吼！我是為你好你還給我幹！」依舊是模仿阿坤的語氣
「幹您娘咧！不要學了啦！」
八點整回到教室，吃下肚的甜食發揮效用，腦袋變得昏沉沉，跟著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。
夢到還在體育班的情景，還在宿舍睡覺的我，發現自己睡過頭，早上的練習遲到了，急著想趕到操場卻找不到鞋子穿。
到這裡就驚醒了，這個惡夢已經跟了我三年了。
我跟子盛是體育班的逃兵，專長運動是跆拳道，他原本唸花蓮的一家專校，我是原本就在這個學校，同樣唸完一個學期就走人，然後重考，偶然一次交談中，才知道彼此都是半途而廢的人。
原因都是受不了學長學弟制，以及對自己差勁的表現失去信心。
醒來時已經九點，教室剩我跟子盛，還沒有回家的意願，於是待在教室繼續打屁。我們常聊到十點半教官來趕人為止。
子盛在黑板上亂寫亂畫，右上角寫著「距離統測還有300天！」其實很久沒更新了，那是阿坤要學藝股長每天去更新，好提醒同學加把勁用功，不過當學藝的奕俊沒在鳥他就是，只有阿坤唸的時候他才會去改。
子盛去把300改成X。
「我說這個陳子盛啊，改這樣是幹嘛？逃避現實啊？」
「大家看了比較沒壓力啊，你說是吧！」
「壓力！？對我們來說不存在吧！」
「唉‧‧‧‧‧‧」
「明天阿坤看到又要唸了。」
「我真的不曉得他那麼在意這個幹嘛？」
「當老師嘛，總要有一些原則跟堅持才像樣。」
「靠，他的原則都很討人厭。」他用黃色粉筆寫了好大一個靠字
阿坤所謂的原則都令我們反感，被沒收的違禁品他從來不還，不論我們願意接受怎樣的懲罰，上次胖丁從圖書館借了本已經絕版的三國志漫畫，實習課拿出來看被他沒收，怎麼求他就是不讓胖丁還給圖書館。
「我沒收東西都不還的，這是我的原則！」
「臭雞巴！」每個同學聽到反應就這三個字
「我的班一定全班報考乙級證照考試，沒有那個不考的！」、「我的班教室冷氣不能隨便開，沒超過29度就是不準開！」、「我的班沒有請假去考駕照的！」、「各項退費我都不還的，一律當班費用。」、「我的班@#$%^」子盛用阿坤的口氣講了一連串，都是阿坤掛在嘴邊常講的。
「他老是說不懂我們在想什麼，我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。」
「吼，我怎麼能讓你們知道我在想什麼？」又是阿坤上身
嘉榮教官走進教室，往子盛腦袋敲下去，「趕快回家了啦，還在那邊亂畫黑板，寫什麼髒話？有點氣質好不好？」然後又指著我說：「你也一樣！你剛剛在冰店嗆高中部的人對不對？」
我笑笑不答話，跟子盛兩人收拾書包準備離開，其實也沒東西可收，我們都帶空書包上學。
「都三年級了，不要這麼衝啦！」
嘉榮教官帶我們軍訓三年了，跟我們處得不錯，他怎麼唸我們，我們雖然不見得聽得進去，但他不像阿坤，一開口就讓人覺得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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